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聂江生久违的露出一点微笑,连他都忘了笑是什么感觉了。僵硬、牵强、陌生。“‘江上离人泪,蓑衣雪纷飞,一炉寒夜火,送有弃子给弃人。’,以后就叫你聂离。”年纪如此幼小的聂离显然是不了解这句话什么意思,当眉眼绽放的笑意却是黎明洒在聂江生心头的一股光,支撑他走下去的希望。
时光荏苒,转眼五年过去了,过往的岁月好似那仙临江的流水,日夜流淌,一去不复返,门前栽种的花骨朵也随着这密林的绿叶换了一批又一批。
“老聂啊!不是我说,你还真是疼爱这小子啊!整天带着身边。”一旁的船夫打趣道,这聂江生也是渡口有经验的船夫了,可自五年前开始,他每次划船都会带着一个孩子,一开始大家也很是好奇,心想带着孩子,他怎么渡江。但聂江生以老辣的技巧,让这仙临江的流水也不敢翻涌。
姑苏城外的渡口,跟五年前一模一样,待那场风波平息后,这里的船夫也陆续的出来了,即使人们都说那一夜是仙人降临,但他们这些人终究还是要讨口饭吃。
什么神仙与船夫无关,说着这仙临江乃仙人所留,但他们不信,只信自己的手。凭本事赚钱,如果靠信神仙就能衣食无忧,又哪里来的这些在挣扎的蜉蝣。
滚滚红尘,浪里翻飞,普天皆是其里。云云苍穹,风过水清,无痕万里皆空。
“嘿嘿,不看着他,要是被人骗走了,我怎么办。到时谁来养老送终。”老聂笑着说道,看着船蓬中酣睡的聂离,他眼中满是慈爱的光芒,自从有了这聂离,聂江生的生活也发生了改变,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几年笑得比前半辈子的次数还要多,这也让他变得更好相处了,否则以往常的臭脾气,除了老李,怕是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
“不过,老聂啊!你长的这般模样,再看看你孩子,水灵水灵的,会不会不是你亲生的。”有几个人也围了上来,打趣道,此时中午烈日炎炎,少有人出来,他们这些船夫便坐在一起聊天消遣时间。
这件事一直成为大家调侃老聂的理由,以前聂离还小,看不出来什么,但现在五岁的他,皮肤白皙,五官小巧可爱,当真是精雕细琢的瓷娃娃,那一双灵动乌黑的大眼睛,更添几分神气。
再反观老聂,面阔口方,一双剑眉入鬓,可惜常年没有修理,杂乱不堪,一双细长的眼眸,好似一把刀一般。虽然老聂长的不差,但岁月的痕迹还是将他摧毁的一干二净。
“这不是我的儿,难道还是你的呀!”老聂笑骂道,其他人也跟着哄堂大笑。爽朗的笑声混着和煦的微风吹拂江边的柳絮。看着漫天的白雪落在江面上,聂江生恍惚又回到五年前的那场雪夜,但皮肤感受到的滚烫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大家乐也乐足了,都走到自己的船中,生活还要继续。聂江生看着熟睡的聂离,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爹,你笑什么。”聂离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刚才众人哄堂大笑时便把他吵醒了,再看到父亲傻兮兮的笑着,他满脸疑惑和不解。
“没事,我再想一会儿给你买什么吃的。”聂江生抚摸着儿子的头,开心的说道。这些年都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聂离带大,又当爹,又当娘的。可能是生性如此,聂离平日很少说话,也没有问过聂江生关于他母亲的事,这就好像是这对父子之间的默契。
“那我要吃鲈鱼脍。”聂离开心的抱着聂江生的脖子,嘴边竟有晶莹的口水,随即呲溜的吸回去。把头埋在父亲的肩膀,竟又沉沉睡去。
见聂离睡着,沉睡的面容勾起过往的记忆。看着清澈的江水倒映出自己的面庞,这一刻他竟有些认不得自己,那个满脸胡须,一双浑浊的眼眸的男人。
“爹”“爹”记忆中的脸和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一股钻心的痛楚涌上来,聂江生双目血红,淌出两股清泪,湿润冰冷的泪水划过肌肤让他察觉自己失态了。
看着聂离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聂江生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连忙抹掉泪水,并在心头告诉自己,他不是他,一切都过去了。
“爹,你怎么哭了。”聂离攥着父亲粗糙的手掌,抚摸厚重的茧子,粗糙、厚实、坚定的感觉是他心头最良久的感受,好像它能弥补什么。
“傻小子,你爹才没有哭,记得,身为男子汉,可不能哭。”聂江生可不想被儿子看轻,更不想让他知道太多,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背负。
“嗯嗯。”聂离显然不懂父亲话里面的深意,傻傻的点头,却把这句话记在脑海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