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驼铃里的刀声(四)

原来他口中的尊上就是段云楼,自那日离开杨家枪坪后,段云楼携水护法一干人等先是去将被人困住的五行舵主等人救了出来。随后几人又一同赶往这大漠,前去寒鸦城要人。他们所要的人,自然便是董平了。

“但到了那寒鸦城,卫理说要人可以,但得拿镇沙馆的一丈红来换。”刘权喃喃说罢,已有些醉了。他眼眶红肿,还正为自己那几个枉死的兄弟抱不平。

几人听罢是各怀心思,萧山鸣对那覆族会如此对董平上心感到诧异。而赵一惘对董平的交好之心却是愈发浓重起来,他想这董平是何等人物?北莽上的第一豪门与第一帮派竟都跟其关系匪浅。

“段云楼啊……”董平只是呢喃一声,便抬头看向了楼上。

落棋则冷不丁的说道:“现在寒鸦城在起风沙,凭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是怎么出来的。”

刘权轻声道:“有暗道。董平我告诉你,我家尊上为救你,现在也成了卫理的人质,我几位兄弟的仇我刘权自然会讨回来。但我家尊上,你得去救!”

几人小声商议了一番,未免觉得这事有点过于巧合,有几分请君入瓮的意思。但董平不以为然,以覆族的势力若是真是冲他董平而来的,不需费如此周折。但刘权接下来的一番话将众人的疑虑打消了不少:“但你要去救我家尊上,切莫要打暗道的主意,暗道把守严密,许出不许进。”

董平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主意。”当董平将自己的计策说出来时,萧山鸣道:“这方法可行,但还需问问老板娘同不同意。”

楼上。

矮姑娘揭开了兜帽,露出一张满是暗红色烫伤的脸。孙明香早就见过她的面容,倒不惊讶,而一丈红则踉跄的下了床,将阮沥抱在怀里,声泪俱下道:“我可怜的妹子…”

阮沥的情绪没有多少波动,她喃喃道:“我一点都不可怜……”

盼望红颜祸水,到最后也只叹红粉骷髅。董平自小就在花丛中摸爬滚打,又从生到死,大起大落。对于世事,他看的比大多数人通明。美人在他心里分三等,这三等又有细分自不必多说。这第三等美人,是皮肉美人,皮肉美人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第二等美人,是骨美人,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而这骨有几种说法,董平自以为是气质之谈最佳。真正的骨美人,外貌可能普通,但就是有一种摄魂夺魄,勾人心智的魔力。第一等就是心美人,心美人是最普通也是最常见的。市井之中,长街之上,说不定哪位女子就是心善,心净,心纯,心美之人。

但就是这第一等美人,却最不遭男人待见。男人最爱红颜美骨,却往往对自己身旁那个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姑娘不屑一顾。

心美人再解,便是你将心给了我,那你就是我的心美人。董平在绿洲时,总欢喜坐在椅子上看大漠的落日。有那么一个恍惚间,他将手臂往旁边一伸,便能搂住个人。那时,他的心也就安稳了下来,远方的日月星云都是虚幻,而他臂弯中人才是实实在在的,这就够了。这也是他想要继续活着,想要继续开天辟地的一个念想。在戍北城是净月,在燕临是上官曦,而以后,只有阮沥。

阮沥当然不可怜,她是个全乎人,有手有脚,更有一个会一心一意待自己的人,怎么会可怜呢?那些说她可怜的人,想必才是真的可怜。

当一丈红三人下来时,底下众人见到阮沥的面容时神色各异。董平则是将阮沥揽在怀里,大声宣告道:“这,就是我媳妇儿。说句不好听的,叫贱内。”

孙明香揶揄道:“董公子口是心非,阮沥妹妹可是你的宝贝呢。”

董平笑道:“当然。”

大漠里的天气瞬息万变,这夜刚过去,就听摸去寒鸦城打听消息的库尔班回来道:“风势小了。”

风停了,只见西方那庞大无双的垂天雷云与黄沙大漠相接,构成了一幅独一无二的壮美画卷。

风停了,就该下雨了。

只瞧有一行十一人缓缓在蜿蜒的沙丘上前行着,打头的是一身黑衣的刘权。他身后,是被反绑住双手的七个女子,而萧山鸣赵一惘董平三人则分站七位女子的两侧与队后。七位女子自然是琴棋书画,一丈红与阮沥孙明香。

董平说要混入寒鸦城的方法也不复杂,但要得到一丈红的首肯。一开始董平以为一丈红会拒绝,但没想到她答应的痛快。从一丈红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其中蕴含着滔天的恨意。

当一行人离寒鸦城还有十几里的路程时,那座遗失在大漠里的古城便显露出了它那狰狞的鳞角。

刘权道:“等一会儿到了,你们都别说话,一切由我来应付。暗道与城上的守卫是两日一轮换,算起来今日他们还没换班,要是机灵些,应该能混的进去。

林三川接茬道:“废话,难道你以为爷爷们都像你一样傻不愣登?”

刘权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尤其是你,独眼龙!”

看架势,二人稍有个不对付,就要大打出手。不过二人虽行事都有些鲁莽,但说到底还是机灵人,分得清孰轻孰重。

又行了半个时辰,众人才总算来到了寒鸦城下。只瞧这寒鸦城通体由巨大黑石垒砌而成,雄浑壮阔,又满是风霜。这巨城能在大漠中屹立数百年不到,也算的上是个造化。墙头上,是两排穿粗布麻衣,配大刀的三千舵众。城下,有近两百人分列在城门两侧。

城门前,有个正翘着二郎腿饮茶的粗犷汉子,见有人来了,当即站立起来,阔步来至众人身前,对着刘权居高临下道:“做什么的?”

刘权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块牌子道:“水护法亲卫。”

那汉子颇有些玩味的笑道:“原来是出去抓女人的,舵主让你们去抓一丈红,你们怎么带回来一帮女子。”

刘权梗着脖子道:“那客栈里就有这么多女人,问谁是一丈红也不说,我们便都抓回来了。生怕某些人会在暗地里嚼我们五行舵的舌根子,说我们办事不得力。”

粗犷汉子听罢也不再与刘权多说,他背着手往女人堆儿里走去。他一瞅见琴棋书画四人,眼中精光一闪道:“这四个倒是实打实的大美人,若你们不是一丈红,可就便宜我王爷了。”

他话音刚落,数道杀意便朝他袭来。粗犷汉子寒毛一竖,后背已淌出了冷汗。不过他往身后一看那数百守城舵众又来了底气:“给脸不要脸!信不信爷就地就把你们几个给办……”

他话音未落,便觉腿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身子一软便跪在了黄沙之中。他回首看去,只见刘权正死死踩着他的腿窝道:“我看你才是给脸不要脸!什么时候覆族中也由得你一个小小的守城香主放肆了?”

后方的舵众见状皆是抽刀往前走了几步,刘权回头喊道:“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他!”刘权正有一肚子的火气找不到人发泄,此时这莽汉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放过。

粗犷汉子猛然喝道:“我看你敢!”

“嘭!”

粗犷汉子话音刚落,头顶便狠狠挨了一掌。这一掌打的他是昏天黑地,眼冒金星。刘权道:“什么人你就干什么事儿。是狗,你就好好看门,吠两声可以,但千万别咬人!”说罢,刘权起脚一踹,粗犷汉子便四肢着地,一张大脸也埋进了黄沙里。

刘权对众人笑道:“你瞧,狗吃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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