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徐宗文方才自狼卫驻地北邙山大营视察而归,张四来报沈玉、郑略等人皆已返回洛阳,此刻正在府内议事厅等候,徐宗文当即传命幕府众人一同议事。
洛阳城内灯火通明之时,刺史府内确一片静寂,府外狼卫营精锐将整座刺史府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鸟也飞不进,周遭的百姓见此状纷纷议论起来。
白日里城内各坊便传达了刺史府通告,今夜施行宵禁,子时过后任何人不得停留街面,否则被巡街的洛阳衙署皂吏或是兵马司巡防营人马查获,将处罚金,游街示众……
要知道宵禁早已被徐宗文明令废除,如今声势浩大,加上城内城外流言不止,许多人已经开始相信骁骑军战败是真的了!
城防严密,宵禁重启,哨骑云集,大将返洛,自骁骑军入主洛阳,还未曾有过这般大的动静。
府外议论鼎沸,府内却针落可闻,一片死寂。
徐宗文跪坐主位,久久不发一语,堂下数十名骁骑军将领与幕府官员一个个也都屏气凝神,不置一词。
汉中失利,张轨横死,骁骑军成军以来从未遭受过如此大的屈辱!
“咚咚——”突然而起又戛然而止的敲击案几的声音让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都集中到了徐宗文的身上。
“军报也看了,从南郑回来的败兵也见了,都说说吧,该如何?”
徐宗文定了议事的调子,他望着沈玉:“三弟先说。”
被徐宗文点了名沈玉只得首发,他不冷不淡地开了口:“南郑已失,六弟已死,安秦军已然只剩下个空架子,目下想要雪耻夺取汉中唯一之法便是重新派遣一支军队南下征伐。”
“此番我部天机营奉主公之令自南阳撤回,而招摇、天枢、朱雀三营皆驻扎长安、渭南附近,狼卫一支扈从主公,属下的意思先领狼卫南下,自南阳向西南走西城、成固沿安秦军旧路进军……”
“此外,关中三营可选作一支南下汉中,取道秦岭三道,突袭阳平关!”沈玉一字一句道。
沈玉不徐不疾,缓缓道:“如此,阳平关与南郑互为犄角之势将荡然无存!而我军携关中大胜余威与哀兵之勇必能克敌制胜,攻陷汉中!”
“不错!为今之计也只有再派人马攻打汉中,六弟之仇不能不报,兵败之耻不能不雪!”郑略重重一拍木案,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诸位!事到如今还在犹豫什么?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四哥说的对,我田洛与毛兴不共戴天!此次出征南郑请主公允准天枢营随行南下!”田洛出位,双手一揖,朝着徐宗文拜了下去。
徐宗文望着眼前主动请缨的二人,语调迟缓清晰:“你二人之意我已尽知,但具体如何目下我还不能给你们一个确切的答复,今日议事结束后,再定出征人选。”
“诺。”二人虽心有不甘,但既然议事尚未结束,也只能听命暂退。
“沈玉的建言深得我心,不知你们之中还有没有其他计策?”
“主公,属下以为关中新定,实不宜过多动用驻守关中的兵力,平阳距离晋阳五百里,亦不可轻动,至于邺城可令朱谌的襄阳兵防守,此次出兵伐毛兴我军可出兵力最好控制在两万之内。”裴卿作为幕府第一重臣,大将军府位居上首的幕僚,在沈玉之后他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徐宗文缓缓颔首,他略微思虑过后表示赞同:“兵贵精而不贵多,依我之见此次出兵一万人足矣,辅机先生所言甚为合理。”
“谢主公!”
“主公,燕国与我结盟之后必定会投入大量兵力全力攻打晋阳,而苻丕、苻熙兄弟一个狂傲懦弱,一个毫无主见却又贪图享乐绝非是慕容氏的敌手,并州怕也要落入慕容垂之手了!”长史郗俭朝着徐宗文欠身言道。
徐宗文摸着下颌,仔细筹谋道:“守约所言非虚,苻氏子弟自从苻坚之后衰落之势难以挽回,而慕容垂、慕容德兄弟及其诸子侄都是豺狼之辈,虎狼之心,复兴燕国之志不灭。燕国夺取中山之后定会吞掉并州,然后迁都晋阳,否则我们一旦从邺城出兵,中山很快便会陷入我们的包围!”
徐宗文一双明眸中透露着热切:“所以在晋阳被慕容垂拿下之前我们一定要夺取汉中!”
按照徐宗文给上呈的三军北伐西征之策中骁骑军主攻关中,襄阳兵北上邺城,而桓氏的西府军便负责攻打益州之地。
若是益州被收复而汉中还没有拿下,岂不是让江左士族看骁骑军的笑话?
虽说汉中原本就不在骁骑军攻击范围,可如今连张轨都战死,三千安秦军葬身南郑,此仇焉能不报?
“主公,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众人皆以为大势已定时,军谋掾薛赞突然起身,犹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徐宗文静静地望着这位方才投效不足二月的幕僚,徐徐道:“薛先生请讲。”
薛赞稍稍一愣,似乎是被徐宗文这一声先生搞昏了头,这先生之称偌大的征北大将军幕府之内也只有首辅幕僚裴卿、长史郗俭二人将将称得,至于酒鬼郭裳都是被徐宗文直接以表字相称。
“有道是名不正言不顺,陛下与辅政大臣虽然授予主公征伐大权,但主要仅限关中、冀州二地,此前张建威攻打成固、西城已然落人口实,此番主公若是没有请示朝廷而擅自出兵岂非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