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疾泉的语气有点疲乏。“嗯,近日忙,适才才及回了家去,便听笑梦说起你要见我。”言语中,好像君黎被关在此地并不是他的责任一般。
不过稍一停顿,他又忽然一笑:“我原也是欠你个解释的。笑梦骂我,说我该是没脸见你的,叫我不如趁伸手不见五指的就来好了。我想了想,天亮之后,怕也真的不得暇,不如现在来看看你吧。”
“单夫人她言重了。”君黎也笑了笑,“个中情由,她已对我解释过了。我没有怪单先锋的意思。”
“你真如此看得开?”单疾泉似带几分戏谑。“那你又为何提出要见我?”
“我只想问问,这一次青龙教的计划是怎样的。”君黎道,“据我所知,黑竹会这次几乎倾巢而出,内中不乏高手。上一次马斯领了一队人就将青龙谷闹得大乱,这一次――你们准备如何应对?”
见单疾泉似乎踌躇了下,君黎不免苦笑:“反正我人都关在这里,单先锋还怕我说了出去不成?”
单疾泉听得出他话里终究还是隐隐带了不满,叹了一口。“君黎,无论你心里如何想法,我都知我此举确属小人。不过我单疾泉也不是第一次做小人了,多一次也无妨的。只要能保得了青龙教这次平安无事,我何须在意用什么样手段。”
君黎听他这般说,心头不平反似被激起:“没错,是我低估了单先锋。我原本担心你们或许还不知道黑竹会攻谷在即,可仔细想想大概真是杞人忧天――有单先锋在,哪有什么事是你料不到的?哪有什么手段是你用不得的?只是――这手段真的有用么?若朱雀这次不出现呢?”
“他不来自然最好。却怕他真的来了。”
“他若真来了,那便是对关默他们二人势在必得――除非你们交人,否则,用我要挟他,怕也拦不住他。”
“你不是用来挡他索要关默二人的。”单疾泉徐徐道,“你问我此次计划,我也没什么可隐瞒――关默不是我什么人,也不是教主什么人,所以我――早就准备着要将他交出去的。这便是我的计划。”
“什么?”君黎有点不解。“既然准备交人,你们起初为何又要留下他?这难道不是给自己招麻烦?”
“这是你的想法,亦是我原本的想法,却不是教主的想法。”单疾泉道,“教主希望与朱雀一战,至少与黑竹会一战,所以要用关默引他来――我原也有些反对,不过后来想来,此事借一个由头发生未必不好――去年马斯作乱青龙谷时,不要说教主不在、我不在,青龙教诸多人都还去了徽州城里的寿筵――今日就不同了。真要论起来,黑竹会此际实力恐怕还不如去年,即使朱雀亲至,他的武功应该也比不上教主,单凭他们,倘无别的诡计,该不能将青龙教如何。”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君黎。“我唯一忌惮的是朱雀手里还有大内的人,张庭之流倘也插手,那就麻烦了。幸好我料想以朱雀的行事,定也希望江湖事江湖了,不会在一开始就动用大内的力量,张庭定要在看着黑竹会之人露出败象的情形之下,万不得已才会出手,那么只要我在黑竹会败退、张庭还未介入之时,将关默伯侄两个交出去,当可无碍。”
他眼神动了动。“反正――教主只是要教训黑竹会,他教训够了,自然爽快了,关默于他又有什么要紧?而黑竹会的任务只是要人,人交给他们了,张庭也便没有动手的理由,自然也可相安。算下来,青龙教是打了一场胜仗,这口气也出了,该算赚了。”
君黎听得吐了一口浊气。“原来……比起我,还有更早就被弃定了的棋子。”他不知是该冷笑,还是该佩服。
“话虽如此,但我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安。”单疾泉道,“我纵然这几日在谷中安排完备,却仍然担心朱雀倘若出现,借风起浪,变本加厉,得了关默都不肯罢休,那时我却缺一张底牌在手。大内的人可不比江湖人物,朱雀若真的恼羞成怒,招一招手,那便不是江湖殴斗了,我们怕是抵敌不住。于此,我始终没想到万全的办法,偏巧下午的时候,听人报说你来了。”
他叹了一口。“我前些日子写了信给你,不过看你们这会儿回来,想必你们是走得早了,未曾收到――那时原是希望你们暂且不要回来的,可既然天意要你到此――君黎,你便是我的底牌,我无论如何没法放过这个机会。于朱雀来说,得了关默之后还要不要出那口气,应该只是一念之差的事情,你说他未必受这般要挟,我倒觉得,只要你在我手,对于他‘一念之差’的改变,已是足够了。”
“你不怕更激怒了他?未必因为他多么在意我,他却定恨被人要挟。”
“所以非到必要,我也不会让他知道我捉了你――真到了那时候,只要他因你之故愿意稍有那么一些妥协之意,哪怕稍有犹豫之色,君黎,我定会顺势而放了你。我只要迫得他一念之变就好,这之后怎么让他不要再动怒,就要交给你了。”
“交给我……?你要我去劝他?”
“否则怎么叫‘底牌’呢?我知你定比旁人更有办法对付他的。只要他这次肯离了徽州,下一次他再起心对付青龙教,那怕是也要很久以后了。”
“你捉了我为质,反过头来,还要我想办法阻拦他?”君黎几乎有些无奈,“无怪乎人家说单先锋实在厉害,这世上怕是没有你利用不得的人吧?”
“我只知你定也不愿见到两相残杀的。”单疾泉道,“你自然也可以去煽风点火,说被我诡计所困,说青龙教如何虐待于你――可我所知的君黎,该是不会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