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姑娘,并不知道万里之外的淩仙宫中,另外一位姑娘放下了豪言想要和她争一个人。
这姑娘正是小七,只是现在的处境,让这位仙狐一族的少女无暇顾及太多东西。
现在的她,更关心如此才能逃出现在深处的一间不见天日的黑屋。
自在云阙群山与异魔一战,落入妖僧慧空之手后。被禁制了修为的她便被伽蓝寺前任禅子带着辗转于各地,直到不久之前,对方才将她关押在了这神皇岭上一处山洞之中。
此地比邻乃是处于天下最为繁华的神族帝都神皇城,可谓天下修行力量最为强大的圣地之一。慧空曾身为人族佛宗之人,最终却挑选了神族统治中心将她关押起来。让小七有些弄不明白这妖僧真正的意图。
事实上,小七不明白的地方还有很多。一路上她想过无数办法想要逃出这妖僧魔掌,可奈何一身修为被制,在对方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也正是这一路走来,慧空辗转千万里地界。却从不避讳带着一个被囚禁身旁的少女前行。
她分明能见到有很多人从身边路过,却没有一个人朝着有些狼狈的她与自言自语的慧空投来目光。
慧空与她,就像是行走在另外一个世界。与其他人的感知剥离了开来。
昔日禅子身边的那个女子虚影时来时去,每每在妖僧盘坐休憩之时,便会出现盯着小七的一举一动。
时间越长,天狐少女心中便越是惊讶。她曾想过那些靠近自己的生灵看不到他们存在,是因为慧空所施展的妖法。
可几个月过去,这样的情景从未改变。在她的认知中,尚没有哪一种道法能够日夜不断的维持如此之久。
想到此处,小七便隐隐有些恐惧。她慢慢发现了自己双眼所见的东西并不那么真实,而是在虚幻与现实中徘徊。
也便是说,她有可能还在昏迷之中。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外界映照在她脑海中的幻影。
就像在此时的山洞,她能看到外边像是夕阳播撒的光芒。却见不到一点光线落在自己的面前。
若真是虚妄,小七还是第一次遇见能掌控自己强大精神的对手。她乃是仙狐血脉,如今已经修行到了天境六尾,在她双瞳之下,哪怕圣人都要凝神对待。所以她很难置信,慧空能够一直压制自己无法苏醒。
可事实便是事实,尤其是每当妖僧和那个化形女子的人格同时出现在小七眼前之时。她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透这其中的玄机奥秘。
直觉告诉她,她遇到了自出灭魂海以来最为强大的敌人。哪怕自己没有被偷袭得手,恐怕遇到此人也会凶多吉少。
却说妖僧慧空,一路上却没有小七这般苦困。他所去之地皆是目标明确,每次停留都在那些神荒顶级的势力边缘。
几个月来,他没有和小七说过一句话。但凡言语之时,都是在与那叫阿奴的女子交谈。
所说的内容,小七一个字也难以听见。慧空一人分饰虚实两人,除了每日喂小七一点水和干粮,从未做过多余的举动。
这样的沉静,尤为可怕。当小七拼命半梦半醒中逃离之时,对方却像是终于找到目的地,数日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洞外夕阳已沉,凡是微弱的星光照到了小七的脸上。她挣扎的拖着无力的身躯往山洞外走,却发现如何前进都没有办法踏出去一步。
“你这样做…只是徒劳…”
忽然间,洞外响起一个声音,让小七怔怔的停住了脚步。她有些意外,因为这是几个月以来对方第一次开口跟他说话。
“就算走出千里,实则还在脚下。你面前的真未必是真,所见的假也未必是假。”
见小七依旧沉默,那声音毫不在乎继续说道。
“假和尚何必吐真禅机?”少女冷冷哼声,驻足于星光之前。
“有趣…”慧空在洞外淡淡回应,又是一个妖媚女声接过了话:“小七姑娘不愧是仙狐血脉,不仅早瞧出了这人间影的破绽,还能沉得住性子数月不发一言,不让我神念所侵。”
“只是…既然已经是数月不言。为何此时又开了口?”
“原来这妖法,叫做人间影…”小七神情平静的道,随后踩着星光沉默了很久。
很久很久,光都未动。正如这些天来,每日仿佛忽然天黑,忽然白昼。
“既然已知虚幻,又何惧再虚上几分。你的妖法恐怕还需再练练,不然任谁呆久了,也终有后知后觉的一天。”
“小七施主谦虚了…”这一回传来的又是慧空的声音,他似是赞叹,似是还隐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若是常人,小僧一言一语,便足以让人间影成为真人间。唯有如你这般神念强横之人,方能影响这影子难以化真…”
“既然如此,你倒不如撤了妖法。正儿八经的和本姑娘谈谈。”小七凝眉冷道,努力保持着镇定的她,心中却是猜测这妖僧究竟意欲何为。
声音传到洞外,仿佛被星光淹没。小七停在原地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慧空的答复。
可渐渐的,一股晕眩汹涌的扑进了少女的脑海。她踉跄几步依靠在岩壁之上,眼中一切如蒙上水雾般模糊。
这恶心的感受没有持续很久,小七眼前的世界再度清晰起来。
清晰之间,却又是昏暗无比。少女忽然觉得自己的肩骨和手腕传来让她清醒的痛苦,她抬起沉沉的头望去,方才看清楚自己的痛来源于何物。
“真实的感受,未必不是苦厄。虚幻的假象,未必不是解脱。小七姑娘,你不想待在人间影里,可曾想过尘世间更加可怕?”
耳畔悠悠传来女子邪魅的声音,那慧空执念所化的阿奴,用手撩拨过少女的发丝。
在她二人相隔之间,一座铁架竖立小七的身后。少女的肩头被手腕全数被架子上的铁刺穿透,又被近乎佛光的金芒强行止住了血。
小七睫毛轻颤,压下了骤然从全身袭来的痛苦。她也没有理会身旁阿奴那恶心的抚摸。她将目光凝聚于身前,看清楚面前端坐念禅的慧空。
慧空的身后,一条漫长的甬道吞噬着她的目光。唯有幽蓝色的火照耀在她被死死勒住的脚踝上。
她与慧空这三尺之隔,便是方才梦境中的洞里洞外。而那蓝色的火,便是方才停留一处不曾动过的星光。
那些都是假象,眼下都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