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一步一步在光桥之上扫着自己的鞋子,心里默念着《归元》心法。
天地悠悠,光桥高悬。君临却仿佛晋入了无惧无念之中。
时间缓缓流逝,偶有玄离山弟子远远御空飞过。虽然无人敢靠近停留,却明显过往之人都把目光落在了小道童身上。
“没想到时隔百年,竟然又有光道开启…”结伴而行的一名翼族弟子一位剑脉师兄从光桥东面飞过,二人诧异的看着那光桥上的小人。
“李师兄,那就是苏师叔的亲传弟子?自入山以来从未露面,如今竟是要进山门?”那翼族弟子停滞半空指着远处光桥上那行走的小黑点道。
“能从时空之墟下来,除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师弟又能是何人?”御剑而行的剑脉弟子同样停下了赶路,眯着眼睛道。
“咦,他身边都没有天地元气流动,难道只有荒照境?”
“荒照境?”翼族师弟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惊呼道。
“这光桥上九天寒风如刀,万丈高空所带来的心中恐惧足以耗尽心神。千百年间,除了生而能飞的族类,有哪个荒境修行者敢走在这光桥之上。”
“就连定海师兄也当年过这条道也修至了玄照,这小师弟是不是太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了?”
“可他走了这么远。”李师兄喃喃道,下意识看向了光桥后边。那里离时空之墟已经有了千丈距离,饶是他目力极好,也只能看到隐约的边缘。
“师兄,你看他在做什么?”还不等他感叹,翼族师弟更惊讶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定睛顺着师弟的手看去,才发现苏师叔那亲传弟子竟然在光桥上扫地。
“他竟然把自己的鞋子脱了,拿着扫把想一直扫过光桥。看着这光桥走向是通往御术山,依照这种速度,恐怕明日清晨他才到得了。”
“看他一身的冰渣子,倒是有些可怜。跟着苏师叔修行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翼族师弟叹道。
“别看了,这位小师弟虽然境界低微,可观其心志却是个刚毅之辈,再说师叔的想法岂是你我能够领会。今日可是去武峰听讲的日子,可不要误了时辰。”
说罢,李师兄带着翼族师弟离开,和其他路过的师兄弟一样,留下了自己的不解和感叹。
回到光桥之上,君临并不知道已经有十余为师兄师姐看过他在光桥上的一幕。也不知道多数人都给了他极好的评价。
此刻的君临已经忘我,忘了那刺骨寒风,忘了自己孤悬于万丈高空。
他的世界只剩下一把扫帚和一双鞋,他机械般的扫着,每一步都踏得稳稳当当。
时间继续流逝,天顶的太阳被月亮和星辰所取代。
君临继续扫着,夜晚的寒风继续肆虐,没人能看到他的衣衫已经结了厚厚的寒冰,就连眉目都被寒霜所覆。
男孩的脸已经冻青,脚上更是皲裂大块,看起来甚是骇人。
便是如此,他依旧步步前行,握着扫帚手从未松动,几乎已经和扫帚的竹竿冻成了一块。
“不远了…”
“马上就要到了…”他如此安慰自己,甚至不敢抬头望前面看一眼。
因为他怕一眼过去仍是一望无际的流云,怕自己和御术峰还有遥不可及的距离。
因为…他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即使体验了无我的玄妙境界,但以他的修为不可能真的无视世间万物在他身上的作用。此刻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还有只觉,那一步一步走得如某种惯性,如行尸走肉。
终于,他再也无法坚持,疲惫和痛楚如潮水袭来,他一个踉跄,听到了自己小腿骨折的声音,随后往前栽了过去。
他最后的念头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鞋,心里遗憾地道:
“白扫了…”
老天听不到他心里的话,却好像生出了些许怜悯。他在狭窄的光道上滚了几圈,最后竟是贴着光华的桥面滑了下去。
“噗”的一声,君临只感觉自己撞进了松软的泥土里,有一块硬物撞在了鼻子上。
一股热流从鼻腔冒了出来,融化了他脸上的冰霜。
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疼还是不疼,心里却已经欢喜上了天。
是的,他到了,活着到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了个身,用力把满腔热血在脸上涂匀。
那感觉很温暖,暖到让人昏昏欲睡。
下一刻,君临意识模糊的昏了过去,整个人瘫在了御术峰的悬崖边。
黎明前最后的月色注视着这一切,没人看到有一个展翅的金甲男子划破夜空而去。
光桥亦是无言,完成了自己被一路践踏的命运之后光芒越来越浅,最终散去在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