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清且安。
约莫是小陌的剑光太过瞩目,御剑速度太快,必然是一位大剑仙现身,便有多位修士在诸州各自道场内御风而起,想要来这边一探究竟,毕竟青冥天下的成名剑仙,是有数的,要论剑仙,自然还是浩然夺魁。
青冥天下这边常有修士御风驾临明月中,将那轮如今与皓彩共悬在天的旧时明月,作为一处游览胜景,白玉京对此并不太过约束,但是修士不可在月中久待,携山上器具佳肴摆设一番,欣赏十四州版图景象,作为一盘下酒菜,喝顿酒还是可以的。
老观主斜瞥一眼,嫌弃他们打搅了自己与小陌喝酒的雅兴,便双指并拢,朝这边、那里,就是那么屈指一弹,砰砰砰。
发出一种类似扇子摔中苍蝇的声响,将那些仙人起步的青冥道官打回地面,那位飞升境还好,身形一晃,就识趣回退,略显灰头土脸,一些个仙人境可没这么轻松了,就像当头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闷棍,好不容易止住身形后,眼冒金星,稳住道心,他们不敢骂骂咧咧,只能腹诽不已。
其中有一位御风起自翥州的玉璞境,境界不高,却有一件御风至宝,速度极快,身形如一金蛇腾空蜿蜒飞升向明月皓彩。
这要是一头撞上老观主的那记“弹指神通”,估计要受伤不轻,至少那件宝物是保不住了。
小陌看了那女冠一眼,便也弯曲手指,弹出一线剑光,剑气并非直直而去,而是如游丝飘忽,瞬间蔓延出去千万里。
最终剑气裹挟住那修士所驾驭的飞梭宝舟,轻轻一拽,将她连人带宝物一并拖回人间大地的一处山巅。
惊魂未定的年轻女冠,赶忙收起那条属于镇山之宝的符舟,她朝那轮明月皓彩,遥遥打了个道门稽首,作为致谢。
见到小陌出手了,老观主就拿起酒碗,抿了一口名为千秋的自酿酒水。
在远古岁月里,小陌对待人间的女子练气士,就一向比较宽容。
老观主点头道:“可惜小陌你醒来得晚了,被玄都观那边抢先一步。”
小陌笑道:“按照当年碧霄道友在落宝滩提出的那门脉络学问设想,我如果醒来早了,就未必能够见到公子,没办法陪着公子走上那么一遭,在宝瓶洲镇妖楼内,也就想不到先前那条适合自己的合道之路了。”
老观主微笑道:“是这个理。”
万年没见,小陌性格底色依旧不变,不过说话嘛,长进太多了。
小陌那一手妙至巅峰的剑术,宛如春日放纸鸢,一线界青天。
这么一闹,本身就在皓彩中幽居修道的一位白玉京天仙,就坐不住了。
老道士出门之前,习惯性掐指一算,奇了怪哉,不似以往,今儿终于是宜出行了。就立即赶来这边拜访碧霄洞主。
明月皓彩中,除了碧霄洞主的这处临时炼丹道场,还有一个邻居,是一座肉眼可见灵气浓稠如水流的白玉道宫。
主人是白玉京玉枢城的天仙道官,先前得到二掌教余斗的一道法旨,可以在此修行,扣除白玉京最高楼上清阁某本书上的大量功德,换取一条捷径,希冀着打破仙人境瓶颈,在远离人间的明月道场之内,行拔宅路数,证道飞升。
说是邻居,可真要串门,其实无异于陆地上的跨越数洲的一场远游了。
小陌依旧陪着碧霄道友坐着不动,王原箓辈分低,已经在檐下那边站起身待客。
至于屋内那个坐在板凳上炼丹的少年道童,最不喜欢迎来送往,干脆换了个坐姿,拿身上斜背着的那只大葫芦对着屋外。
老观主身材高大,长髯飘飘,确实仙风道骨,老道士哪怕此刻是坐着喝酒,身高都与站着的弟子王原箓差不多了。
来者是玉枢城的三把手,老道士名为许祖静,手捧拂尘,身份类似一座宗门的掌律祖师,不过却是个出了名的软心肠。
老道士是玉枢城上任城主的亲传弟子,道龄悠悠,可惜资质算不得如何出彩,当然所谓平庸,是相较于白玉京同辈道官。
那个三十岁就看遍玉枢城藏书的张风海,就是这位老道士的唯一一位小师弟。
在老道士就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老观主淡然道:“许祖静,说浩然雅言。我这道友,来自浩然,听不懂青冥这边的话。”
当然难不住老道士,打了个稽首,“白玉京玉枢城许祖静,拜见碧霄洞主。”
老观主依然坐着。
小陌起身拱手还礼,微笑道:“道号喜烛,名陌生,剑修。浩然落魄山记名供奉。许天君,幸会。”
老观主伸出一只手掌。
许祖静落座桌旁,小陌有意拿起一壶万岁酒款待客人,因为听公子说过,玉枢城与神霄城,在白玉京五城十二楼中,相当不错。
至于有会不会慷他人之慨的嫌疑,自己跟碧霄道友何时需要计较这个了。万一酒水不够,就埋怨碧霄道友酿酒偷懒了。
王原箓刚好从灶房那边拿开一只白碗。
白碗一上桌,酒水就跟上。
王原箓霎时间内心温暖,小陌前辈,必须投缘!
这些日子,干瘦道士在此修道,总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担心自己哪天离开明月皓彩,单独“下山”历练,就会被人套麻袋。
原因只有一个,师父他老人家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
就说刚才的“打蚊蝇”,人家都没真正登门打搅,走在赶赴皓彩的路上而已,就被师父噼里啪啦打回地面,碍着你了?
师父你是抖搂了一手神通广大,人人敬畏,不敢多说一个字,弟子以后可是还要走江湖的。
许祖静道了一声谢,喝了一口酒,仙酿入口,刹那之间,灵气滚滚从喉咙涌入肝肠,如瀑布直泻,一路洞府窍穴气象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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