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的名气,已经传开了,读书人无不向往,参考的士子则无不以与宴为荣。进士及第,虽然只是他们仕途的起点,然而无不怀着一颗激动的心情。有得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大部分文人对于皇家的尊崇、对于制度敬畏、对于礼仪的维护,还是很容易得到最高统治者欢心的。
因此,即便有“赵宋”的教训在,对于文臣,刘承祐也从没有以一种鄙视厌恶的心态看待,反而在建设国家的过程中,大加任用,所不同的,只是刘承祐的用人态度与方式。
以文制武,刘承祐也在做,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这是十分必要的措施。当了十五年皇帝,刘承祐已完全能明白“宋太祖”的那种心理,在发展繁荣、巩固国家统治方面,文人的作用是大于武人的,尤其体现在思想上。
有一说一,北宋的重文抑武,以文驭武,与太祖皇帝的干系当真不大!至于问题出在谁身上,历史当有公论。
今科所录诸科进士,人数超过了百人,当然,以进士科的比例最重,超过七成。有些显眼的,是五名医科进士,皇帝对于医学医政的大力支持建设,虽然引发了一些争议,但终究没有太大的反对,生老病死,人生常态,谁能没个病,谁又敢瞧不起治病救人的医者,只是皇帝抬高医务阶级社会地位的政策,让人有些不适应罢了。
事实上,在这十多年下来,大汉的官僚体系中,也崛起了一股特殊的力量,就是医政官僚。完整医政制度,中枢有太医院,地方设医职,军中还有军医,虽然总体而言,品级都不高,实力还很弱,组织也松散,但终究是一股政治势力,能够发挥一定影响。
此番中第的医科进士,年纪都不小,最年轻的都有三十多岁,刘承祐还特意关注过,两名太医学生,两名医家子弟,还有一名民间名医......
对于此番所录的进士,刘承祐以一种超然的心态打量他们,老老少少,形形色色。或激动,或忐忑,或喜悦,在庄严的皇家园林中,在当权者的打量下,大部分人都显得无所适从,头都不敢高台,只是默默在座,僵硬地附和,动都不敢大动,以免失仪失礼。
刘承祐好奇的是,这些新晋的士子中,能出几个值得大用的人才,有多少能当上官,又有多少能当个清官、好官?
最引人注目的,还在于头甲三人。状元张去华,榜眼马适,以及探花赵匡义。
张去华,官宦出身,其父张谊也是一名学识渊博的文才,后唐进士,在汉也曾官至中书舍人。既有出身,又兼家学渊源,还有张去华本人的勤奋好学,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闯出了名气。北伐之时,张去华曾游河北,纵览民情,见百姓苦于兵役,承受战争沉重负担,发表了一番感慨,写下了《北征赋》、《治民论》,在刘承祐回京巡视的过程中,竟然拦驾进献他的策略。
当时,张去华还不满二十一,刘承祐颇感惊奇,战争带来的破坏很多人知道,但能条理清晰地列明,了解民之疾苦的,可就少见了,并且,还这么年轻。
刘承祐对这英气勃勃的年轻人很感兴趣,在运河岸边与其席地而坐,纵论治民之道。带着些赞赏,回朝之后,刘承祐命吏部与其安排官职,特地授意,给个薄职即可。
吏部很快做了安排,到军器监做主簿。刘承祐这般做,却是鉴于此人,虽有才气见识,却过于傲气,锋芒毕露,有些像当初的卢多逊,有心磨一磨。
不过,这张去华显然没有体会到良苦用心,只觉得自己是为人所嫉,这官自然做得不乐意,说薄待领之职,不该是他干的。
原本是想要抛官去职的,被人劝住了。理由是,如果他因为心中不满而抛弃官职,是对朝廷的蔑视,如果还想在朝廷为官,发挥才能,实现抱负,就绝不能弃官。张去华听进去了,然后以年轻才短为由,辞官回家继续读书。
也就是家里有地、有财产,方才给他任性的机会。对于张去华的辞官,当时刘承祐闻之,只是笑了笑,未置一词。
读书近三载,也是静极思动,等到今岁春闱,张去华又果断参考了。一进开封,便写下了好几篇的脍炙人口的诗文,并且得到了太子宾客李昉的称赞,使得他名声大胜。当然,如果仅是诗词文章,也还不至于引起其他人的盛赞,此人对时政、实务,也能条分缕析,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