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在经过长达两个半月的军前闲置后,刘承祐又启用王都帅了。一则王峻安分了许多,二则淮南大局尽在掌握,再加上王著的进谏。
王著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旁敲侧击地提醒刘承祐,朝他暗示,说王峻毕竟是他亲自委任的行营都部署,前又有帅师破贼之功,兴未名之罪,闲置功臣于军前,难免引起非议,有伤天子圣德。
这个王著,刘承祐不知其是真书生迂见,抑或是恃宠生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谏都敢进。虽有几分忠诚,但于皇帝而言,却是明显少了几分敬畏之心,头一次,刘承祐对王著处以严厉训斥,罢其官,解其职,仍留军前听用。
就这般,原本圣眷正隆,前途光明,可谓朝堂新贵的王郎官,一下子失意了,很是突然。同时,对于王著的建议,刘承祐却又选择了采用。
御帐内,王峻恢复了些神采,面庞间的意气内敛了些,朗声道:“在陛下南击陈、许二师的同时,淮东经略使郭荣那边,应对皇甫晖、姚凤两路淮贼援军,采取主动出击。郭荣率四千步骑于滁州来安境内,大破淮贼三万,生擒皇甫晖,甚至趁机夺取清流关。
赵匡胤领军东进山阳,先破姚凤五千偏师,后南下绕行宝应,南北纵横近百里,而后以寡兵夜袭唐营,配合守城的陈思让,一解山阳之围。唐军前后折兵一万五千卒,姚凤率败兵仓皇南归高邮。
黄、光巡检使司超,开春也在固始大败淮贼,歼灭寿州水军残部,缴获战船五十艘。而今已兵进定城县,光州可下。”
王峻说完,御帐中一片叫好声,孙立更是直言,半月之内,可尽取淮南,一月之内,可入金陵,灭了伪唐,彻底收复江淮。显然,行营的将帅们,都有些飘了。
这也难怪,自南征以来,北汉虽还未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地步,但也是屡战屡胜,捷报频频,几无败绩。将士之间,难免心生骄意,而刘承祐自己还能保持冷静的缘由,却是因为他的野心太大,在淮南的这些成就,远远不能满足他对功名大业的野望。
王峻也捋须说:“自去岁动兵以来,四个月的时间,我军先后经渡淮之战,涡口、下蔡大捷,钟离、山阳之袭,而今又有淝水大捷、来安大捷,再加山阳攻防以及固始之战。我征淮大军诸部,前后已然歼灭淮贼军民二十万有余,缴获兵甲、粮秣数十万,可谓战果辉煌。
即便以伪唐的国力,受此损失,也是山穷水尽,军力、民力、财力大损。可以说,江北诸州已经无可抗我大军之实力,寿春、盱眙之军,虽则顽抗,不过困兽之斗。一旦破城,我军便可南下,轻松席卷淮南,隔江而望金陵!”
又是一番喝彩之声,刘承祐嘴衔笑意,目光平静地看着诸将。见天子这副模样,渐渐收敛,诸将下意识的正身肃容。
“方才所说,皆是喜讯!”刘承祐终于开口了,示意慕容延钊说道:“还有几则败讯,也一并同将军们说说吧!”
“是!”慕容延钊起身,说道:“涡口传来败报,泗州唐军遣一偏师溯流西进,突袭涡口大营,浮梁尽毁,囤于涡口的粮食、军械损毁近半。淮东经略使郭荣亦报,在其南下迎战敌军之时,盱眙守将郭廷渭率军出击,突袭城外牵制之徐州军,我军不敌,折损过半。其后,郭廷渭亲率舟师东下,意欲助战山阳,幸其不得其时,无功而返......”
这些情况,将校们前番都未有闻,初听之,皆哗然。
“这个郭廷渭,竟然有如此胆略手段?”在破陈觉军时立了大功的王全斌,不由讶然道。
“诸位想不到吧!朕也没想到!区区一个郭廷渭,孤守穷城,竟能掀起如此波澜,纵驰淮上,横行无忌!”刘承祐平静的语调中透着威严,说道:“若非赵匡胤与陈思让二将在山阳先行退了姚凤军,就差那一日的时间,一旦山阳城破,让唐兵会师入淮,则我后方粮道,必受其威胁。”
“还有这郭廷渭,若是多给他一两万卒,我看他敢趁我淮北空虚,率军反袭!”刘承祐目光冷冽,环视一圈,令诸将低首,道:“朕希望众位能够记住,时我军战果虽丰,但远未至庆功之时。将骄则兵怠,兵怠则败亡不远。待到南征尽全功,还朝祭献宗庙,自有策勋饮至之时,但眼下,还望诸位勿失警惕!”
“谨遵陛下教诲!”一干将校,起身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