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两京之间,商旅行人往来,络绎不绝,不论春夏秋冬,几无沉寂之时。随着天晴,被雨雪打击了的东西旅人的热情也再度恢复了,受阻的行程,再度拾起,人声畜鸣载道盈野。
来往的道路间,一支车队显得很特殊,足足三十余名护卫,并且全是骑士,高头大马,形貌魁壮,皆着足以保暖的服袄,袄子下边还衬有护甲,毫不掩饰随身携带的武器,短有刀剑,长有弓弩。
能够配得上如此规格护卫的人,身份地位显然不同寻常,甚至不能用非富即贵来形容,因为一般的贵族扈从,在出行护卫的人数以及装备上都有限制,而最高等级的王公,也基本知道收敛。
置于保护中的马车,看起来不算华丽,但足够宽大,精致的则是那些雕纹,以及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小饰物。
车夫头戴帽,手戴套,干净而又熟练地驾驶着车马,四平八稳地向西面行去。被掩住的帘幕被扯开,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周边的景象。有被霜霭笼罩的原野,有避于道边的行旅,当然,最惹人注意的还是那些骑士。
“把帘子放下吧!”一道年轻却沉稳的声音响起。
“是!”回应声恭敬。
空间足够的马车内,待着两个人,一个年轻,令一个更年轻。皇长子、秦公刘煦,以及昭武校尉耿继勋。
“陛下对殿下,还是疼爱的,竟然赐下如此雄壮的卫士!”耿继勋感慨道。
刘煦微微缩在一张裘袍之下,寒冷的天气并不影响他的玉树临风,手里拿着一本书,默默地看着。闻之,刘煦随口应道:“此番奉命西行,他们也只是使命随从,以作护卫,待还东京,还会调回宫中去的!”
“不然!”耿继勋却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些卫士,今后会在秦公府当值了,此前陛下赐赵公十名卫士,殿下为长子,当不会厚此薄彼!”
到如今,大汉诸皇子中,仍旧只有刘煦、刘晞、刘昉三兄弟得以赐爵开府。六皇子刘旻不能算,人家早早地便达到人生巅峰。
东宫之中,自有卫率,而三位皇子府上的奴仆、卫士,也多自汉宫派遣。这一回不同是,派给刘煦的,是长期在刘皇帝御前当值的大内卫士,这就是特殊之处。
对耿继勋之言,刘煦显得很淡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何求赏赐?”
说完,又埋头阅读手中的书了。见状,耿继勋显得有些无聊,不由说道:“殿下,这本《阃外春秋》你都阅读过好几遍了,我也读过,无外乎是些战争史迹概要,何痴迷至此?”
终于,刘煦抬起了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说道:“古今贤愚,存亡兴衰,悉有记叙!”
顿了一下,刘煦又道:“我爹当年也常读此书!”
这么一提,耿继勋当即改口了,道:“那是该多看看!”
见刘煦已然从书籍中摆脱出来,耿继勋不由说道:“陛下对英国公着实看重啊,其父于国无功,既死,竟也让殿下你冒着这风寒西赴洛阳吊唁!”
对此,刘煦道:“英公乃柱国重臣,文功武绩,堪称二十四臣之首,父亲倚为腹心,屡托以大事,我也是素来敬佩的。
柴老太公卒,哪怕是老人辞世,作为晚辈,前往表示哀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虽未名言,但我也清楚,我此去,乃是代父吊祭,以叙私谊。你万不可再说此等话,太过无礼!”
表兄弟两个,关系素来亲密,耿继勋也向来放得开,不过在刘煦认真起来的时候,也往往配合着严肃。
看了看脸色从容、气度泰然的刘煦,耿继勋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心中默默一叹。刘煦的人品才干,素为人称道,温文尔雅,如沐春风,如果不是背了个庶子的身份,必是大有可为。
刘皇帝的这么多儿子中,哪一个出身没点背景,符、高、折这三家自不必提了,连新出生的小十四,其母都是辽国宗室,认真地讲,这也是有一塞外帝国做靠山的。
勉强能够胜过的,大概只有七皇子刘晖、十三皇刘晔了。刘晔之母,身份显然是最卑微的,毕竟只是瑶族一蛮女。刘晖之母大周,则以才色,素来受宠,而刘晖小小年纪就表现出来的才气,也令人称道。
原本,由被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算是有一把最大的保护伞。然而,如今这把保护伞也倒了,与在朝野内外占据有不小实力与声望的李氏家族之间关系的维系,眼瞧着也薄弱生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