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城内外,集聚而来的北军将士,得到了来自天子深切的问候与犒赏,几十车酒肉输入军寨,营廨,让北军随驾官兵共庆。关内萦绕着欢呼的声音,喜悦的气氛弥漫于城郭。
关衙之中,一众北军将帅,齐齐在座,几乎占满整个大堂,君臣俱在,徜徉在一片融洽的氛围中。居主案者,除了刘承祐之外,还有皇后大符,二者皆是正装出席,以表对北面将帅们的尊重。
开席之后,刘承祐端着酒杯,以一种亲切的语气含笑道:“诸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朕在东京,是时时感怀,朕,十分想念你们啊!今日君臣会面于北关,谨以此酒,慰劳诸位了!”
“有劳陛下惦念!”安审琦带头,回应道。
一杯饮尽,再度斟满,安审琦起身,环视一圈,朗声道:“诸位,陛下难得北巡,视候我等将士。今至尊齐至,亲作慰劳,值此良辰,让我们一起向陛下与圣人寿!”
诸将闻之,皆举杯相和,声音齐整雄浑。
“朕与皇后,谢诸位了!”刘承祐持杯,应道。身边,符后也一般,以袖遮面啜饮,动作高贵而优雅。
饮罢,再满杯,刘承祐起身,步至堂间,稍微酝酿了下,以一种真诚的语气,慨然道:“晋末以来,天下沸腾,胡虏南寇,中原沉沦,尘飞幽冀,雾塞京洛。先帝总勒河东师徒,广邀天下豪杰,攘袂**,驱逐北狄,拯社稷于危亡,济黎庶于仑胥。
难料天不假年,功业初成,国家将定,而紫薇星坠。朕德浅行薄,以微渺之躬,获赞鸿绪,承继之初,内忧外患,国困民贫,以致如履薄冰,夙兴夜寐,未敢懈怠。
幸赖贤臣相佐,勇将效力,戡暴乱,却外侮,保国安民。今以十年之功,略有所成,东扩淮南,臣金陵,西复秦凤,服成都,南取荆湖,威番禺。
南面之事,频频告捷,天下归一,诚可冀望......”
一番大而空的言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神情各异,感受着诸将的目光,刘承祐略顿,继续道:“但朕深知,南方之功成,亦有北面之劳。在座诸君,都是大汉的忠臣良将,镇戍关塞,忍寒冒暑,时间久者,迄至开国,北疆安宁,繄诸君是赖。
若无众将任劳任怨,力保北境之宁定,必无朝廷南征之建树,为酬诸君之功苦,朕再敬一杯!请!”
刘承祐这一番话,态度显得十分诚恳,肯定了北面将士的功劳,让在座的将帅们很是受用。天子的意思,也很明显,你们的功劳,朕知道,你们的苦楚,朕也明白,不会忘却。
事实上,对于如今的北军而言,安军抚士,莫重于之治心者。刘承祐这番“深情”告白,就是存此意,当然,他也不会简单认为,靠着嘴皮子,就能收心,还得靠实在的好处。
国初之时,因为有北面强敌的威胁,河北的边将们,受到朝廷的重视明显大于其余诸边,将校们的提升空间大,速度快。但随着国家战略的整体南移,受其影响,慢慢地也就逊色于中原及西南。
忠君报国、建功立业的思想,已然在军中宣扬多年,效果不错,但凡事都怕对比。对于普通的官兵而言,能不打仗,安安稳稳地训练,等候轮戍抑或退役返乡,自然是最好的。
但对于有一定军职的将领来说,想要奋发上进,在北面,机会很渺茫,尤其在这几年,朝廷力求北方平静,而用事南面,可以说,若不出意外,在接下来不短的时间内,还会维持着目前的态势。
虽未眼瞧,但通过耳闻,也知参与了南面战事的将校们,升职的升职,加爵的加爵,北戍的将领,心里岂会没有想法。
年轻的将校,或许还等得起,但对于一些老将,尤其是那些自前代臣服的将领,心里则迫切得多。年纪是一方面,天子的关注也是一方面,毕竟不是所有将领,都如杨业、马全义、罗彦瓌这些人那般,简在帝心。
是故,这两年,向枢密院请求调任迁职的将领,可是不少。有鉴于此,对于北面将帅们的情绪,刘承祐还是尽量体谅关心。
但,再是体谅,也有个限度。固然理解其功业之志,名利之心,但没有实在的战功打底,也不可能像南征将帅那般大受褒奖提拔。而在军国大略面前,总有人需要做出牺牲,北面的安定总需要人维护,边关的城池也需要人镇戍,不可能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