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井陉走太行入河东,约以百里的山道,便至平定县。通往平定的山路,呈东北——西南走向,就像一条狭长的走廊,经过历朝历代的开拓、平整,井陉道已经不那么逼仄,崎岖或有,曲折亦有,却也通畅了许多。
即便如此,对于御驾行营数千人的大队来说,想要通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为减少负累,刘承祐直接下令,行营抛去所有辎重大车,改轻装小车行进,包括他那宽大沉重的銮驾,也没带走,而是乘小车,或骑马。
山道的难行,刘承祐早年是体会过的,然而养尊处优多年,再次经历一番,却也难熬。坐车颠簸,骑马难受,到后半段,刘承祐干脆选择步行。
青山幽幽,古木森森,夹道山壁,高峻雄奇,路面道左,有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周遭鸟叫蝉鸣,催人瞌睡,正值仲夏午后,天气炎热,虽有林荫之遮蔽,但拘束在山道中的闷热,仍旧让人感到不适。
大队行进在起伏周折的山道间,军队保持着行军的严肃,石守信安排很到位,两年前经历了在秦凤的对蜀一战,对于山道行军,很有经验。
勘探道路,清查林壁,交通侍卫,石守信安排得十分到位,只为了保证御驾的安全,以免不测之事发生。在这山林之中,风险总是被放大的。沿途还能遇到些民间行旅,也都被及时控制主,等帝、后经过了,方才放行。
刘承祐并不认为石守信小题大做,刻意表现,反而对他严谨负责的工作态度与作风,表示认可。事实上,经过此番护卫北巡,回朝之后,石守信的军职又将向上提一提了。
这么多以来,当过行营都部署的,无不是大汉的高级将帅,慕容延钊、韩通、赵匡胤等人,都是榜样。
手里拿着一根竹节,以作支撑,身上的单衣,已经被汗水浸湿,染着尘埃、草屑,身形略显狼狈,一步一脚,很是沉重。
张德钧不时地想要搀扶刘承祐,都被他严厉喝止,并很固执地拿当年事来说,什么百里行军,朝发夕至,翻越太行,如履平地。
“你们怎么样,还能走吗?”稍微停了下,刘承祐扭头,看着跟在身旁的四个儿子。
让四名皇子跟着步行,也是刘承祐的命令,用以磨炼其意志,锻炼其体魄。再是精力旺盛,小小的年纪,哪里受得这般苦楚,走走停停,汗泪洗面。
刘晞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手掌与胳膊,素以严母的示人的高贵妃,都不住地心疼,向刘承祐表示埋怨。
此时,闻皇帝老子的关心,刘煦如常,不叫苦,不叫累,只是应道:“能走!”
但是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双不算结实的小腿在发颤。
刘旸苦着一张脸,热汗淋漓,靠在一名侍卫腿上,刘昉则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显然很累,但两眼仍旧明亮。
看向刘晞,刘承祐关心地问道:“你呢?还疼吗?”
刘晞小脸上有些脏污,手上的擦伤被简单地包扎着,但被汗水浸湿时,也不由龇牙咧嘴地道:“疼!”
过犹不及的道理,刘承祐还是知道的,走走停停的,虽然中间休息了几次,但对于四个小儿来说,已是不容易了。
回首看了看,刘承祐指着前方,说道:“看到前方那道山梁了吗,再坚持坚持,走到那里就歇息,接下来,你们就坐车吧!”
顺着刘承祐的手指望去,前方约百丈的距离,山道明显有一道起伏,夹道山林,形成一道豁口,遮蔽视野,让人欲窥山梁背后的风景。
果然,刘承祐的话很有效果,有了个目标,几个儿子精神面貌都有所改变,都振奋了些,包括刘煦也一样。
花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带着几个皇子,蹒跚地登上那道山梁。刘承祐注目远眺,山梁背后,又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
皇子们则没有刘承祐的兴致,就如解脱了一般,直接坐下歇息,小刘昉瘫倒着,靠在一块青石上,抖动着小腿。
“给他们揉揉!喝点水!”吩咐着几名侍卫。
“官家,你也解解渴吧!”张德钧取出别在腰间的睡袋,打开盖子,递给他。
接过,简单地饮了两口,温甜的饮水滋润过喉咙,有些舒适,当然,此时此景,有一杯冰饮才是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