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除了安审琦留在永清等候御驾的两万河北州兵,便是数万乡勇民夫以及转运的军需物资。已经进入九月,冬季也不远了,冬衣、冬鞋以及御寒的物资,后方在生产,朝廷在筹措转运。
事实上,此次北伐,大汉这边是做好了长期作战的打算的,就体现在各类军需物资的准备上。
过巨马河之后,刘承祐是舍舟登岸,所有的船只,都用来转运辎重,也顺便让那些在船上待腻了的将士们接接地气,调整军容,恢复精神。
御驾,自然是在众星拱月之间,再往北,可就是汉辽双方的直接碰撞区域了,再没有比皇帝安危更重要的事情了,是以,作为都部署的赵匡胤御下也越来越严。
空间开阔的銮驾内,摆着叠叠奏章,除了来自东京的少量要务之外,都是这段时间与辽军作战形势汇报、诸军的战果以及一些燕军、燕民的情况。
“马全义却也不负我的期望!”平静的面容间,刘承祐嘴角微微勾起。
前后长达数十日的对辽厮杀中,汉军中涌现出了一大批的作战功臣,其中马全义算是战果最大的了。当然,刘承祐关注他,也因为这是自己的故人,虽有言说,指挥作战,忌讳远近亲疏,刘承祐也在大局上尽量保持公平,
然而,若没有嫡系故旧,维持上下尊卑,如何掌控大军,只需做到赏罚分明,那么别的人只会因为皇帝的优宠而羡慕,甚至主动靠拢,积极表现。事实上,大汉军中,想成为下一个马全义、杨业、潘美的,可大有人在。
不过,刘承祐关注马全义,不只是因为他的战功,还在于他向东进攻并提出进取辽东的构想。经过30年的经营,渤海辽东、渤海,早成了辽国的纵深、粮仓。渤海,更是号称海东盛国,如果把战争蔓延至辽东,甚至收复之,那对于辽国的打击将是刻骨铭心的。
但是,构想是个好构想,想要实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者,对于辽东、渤海故地的了解,大为不足,与中原割裂这么久,如今是什么情况,更是难以探得,城池、道路、民情,一概模糊,甚至于很多信息,都是通过一些古籍史册才知道的。
二者,在东边,辽军的实力也不算弱,按照其兵籍制度,真被逼迫到一定份上,广征丁壮参战,也是正常的事。事实上,随着汉军的大规模北上,契丹国内,耶律璟已经在大动员了,其南北两部的诸契丹部族,都收到了征发令。
三者,滦平营地区,或许能够拿下,但要打通辽西那条狭小走廊,也是个问题,其自榆关出击,进攻辽东,也是千里远征,如果再进取渤海故地,最终的路程还要倍之。兵少了不足攻,兵多了,这么长的路,后勤补给是个大问题,虽说有因粮于敌的说法,但那并不是包治百病的药方。
至于通过海路进攻辽东,也只是提出了一个思路,具体能否实现还得看靖江军都指挥使郭廷渭及他属下的水军了。真当跨海运兵作战,是件容易的事,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这些年,郭廷渭在莱州、密州训练水师,绘制海图,了解水文情况,规划安全路线,重心实则是放在南方的。对于北面,虽有兼顾,但真没有做太过细致的规划,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引起辽国的忌惮,使其获悉汉军的谋划,以致于莱州湾里的汉军水师,规模保持得很小,大头都在南边的密州。
况且,水军顺利地在渤海湾对面登陆,在敌情并不明朗的条件下,想要有所建树也是不容易的。是故,刘承祐给郭廷渭的发兵诏书,明确指示他,宜从权变,不必强求,哪怕是为了将来积累经验都可以。
事实上,只要水军那边,能对辽东起到一定的袭扰作用,刘承祐就已经满意了。
“陛下,赵都帅遣人来报告,前方将至宛平,陈留王、燕王、行营将帅及幽州文武,已做好迎驾事宜!”在刘承祐思虑间,随行的张德钧在銮驾外通禀。
没错,内侍又换成了张德钧,那孙延希在途中病了,但皇帝身边又不能没有使得顺手的内侍,于是发谕回东京,让张德钧到营前伺候。对此,张德钧也是很积极。
闻之,刘承祐的思绪立刻就飘了回来,精神微微振,当即道:“朕知道了!通知赵匡胤,正常行进即可!”
“是!”
“陛下!”这个时候,有幸坐在銮驾内,替刘承祐拟着诏文的张洎开口了。
“嗯?拟好了?”刘承祐问道。
张洎颔首,恭恭敬敬地将文墨未干的诏文给他过目,这是一封《劝将士振奋挺进痛击契丹诏》。刘承祐看了看,却摇摇头,说:“辞藻太华丽,矫饰太多,寓意太深刻,给一些将校,他们都不一定听得懂,而况于普通士卒!”
“重写,除了要鼓舞士气、激发豪情之外,还要粗俗易懂,越俗越好!”看着张洎有些尴尬的表情,刘承祐笑了:“让你这个大才子,写一篇粗鄙文章,是不是难为你了,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