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木愣了一下,不得不顺从她的意思,张开双臂搂住了猫儿和狗儿。他内息虽无,力气还大,箍着猫儿和狗儿的腰,他们也挣脱不出去。挣扎了一会儿,孩子们无奈了,便也乖乖靠在他身上看戏。
“不能让他们乱跑,有时候发疯起来,声音大得烦人。”绿珠说。
她从法袍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和软布包着的小包,打开来,里面竟然是四张还微热的饼。她把饼一一分给孩子,那些孩子看见了饼,眼里亮得像是点了小灯笼,他们老老实实围坐在舞木和绿珠的身边吃饼。咬开来,那里面是糖馅的,他们舍不得一下吃光,小口小口慢慢咬着。
舞木愣愣地看着他们,再看向绿珠:“你做的饼?”
绿珠微微点头:“教义里规定克己安贫,所以山上连油糖都少用,但是孩子们却熬不住没有好吃的。我在街上走开,便是买了些糖,带回来做饼给他们吃。”
她伸手去拿猫儿手里的饼,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舍不得,把饼紧紧抱在胸前“猫儿舍不得,那么狗儿乖一点。”绿珠说。
狗儿涨红了脸,不舍地双手握着把饼送出去。
绿珠从边角撕了一小块,又撕成两半,一半递给舞木,一半自己放在嘴里嚼。舞木犹豫了一下,也把饼放在嘴里,果然有一丝糖和枣泥的甜意,嚼着嚼着,竟然也滋味无穷。饼还微微带热,舞木忽然想到那么久饼还带热,必定是因为绿珠贴身藏着。于是嚼成泥的饼被他含在嘴里,尴尬得不知是否要咽下去。
“舞木公子喜欢看戏么?”绿珠问。
“不喜欢,也没看过,却不曾想过这里也有戏看。”舞木说,不知道何时,他和绿珠之间的关系变得古怪。
“其实每年也只有《窦娥冤》、《赵氏孤儿》这些戏本来来回回地唱。我教教义甚严,所观之戏只能歌颂天下间的义人,不能是男女情爱,也不能是征战杀戮。其实我听了这么多年,已经很无趣了。”
“是么?”舞木却没想到绿珠会说自己教众的大典无趣。
“只是看着很多新来的人听这些戏,看着孩子们跑来跑去的,大家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便觉得很是开心,至于唱的是什么,也都不重要了。”绿珠低下头,轻轻摇了摇,“我想市井里的人,整日里劳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恨不得听戏里听出帝王将相挥军远征,斩落多少头颅;凡夫俗子爱上了白蛇,入得神山被仙女邀为入幕之宾。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能够一起平安坐着,便是美满。”
“可是……你们还是杀了那么多人!”舞木忽然说。
“我知道裘净气吴越他们,造下的杀孽早不为教义所容。可是即使他们两个,也是要保住这个家园。全力在外面攻杀,到底有几分是源于对教国的雄心壮志,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己心底的怯懦呢?”绿珠笑了笑。
两个人不再说话,舞木看着篝火静静起伏。他听不见唱戏的声音了,也感觉不到身处于万千人之中,却有孩子的笑像是银铃那样在他脑海深处回荡,挥之不去。他想到之前他杀的雪落教徒的那双眼睛,那么可怕,却又那么执着。还有绿珠垂首的侧脸,眼波沉凝,像是永远都在看着很远的地方。那些在他心底蠢动的念头又开始翻江倒海,到底什么是灭魔呢?他要灭的魔在哪里?难道是杀死所有的五海堂人?
舞木觉得天空压在自己的双肩上,几乎要把自己摧垮。
他打了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如今他坐在篝火边,和绿珠,还有四个孩子,看一出古老的戏。
他忽然转身,按住了绿珠的肩膀。
绿珠一怔,想要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