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见眼前的父亲向着虚空伸出手来,像是在轻抚摸他的头。他痛苦地笑了笑,而后闭上眼睛,贪恋地、执着地,继续追溯父亲记忆更深处的东西,去寻找更多,甚至是帝弋都不知道的东西。
他在狂喜中陷入旷古长吟,丝毫没有意识到脚下海水的波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缓缓沉入海面之下,而在水下的部分已变成了丝丝缕缕的金色线条,他的身体正变得透明,就像那在虚空中欢快跳跃的乾坤鱼一般。
他对于执念的渴求和贪婪,让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快要死了。
落空桑百无聊赖地坐在珍珠角上,平静的面色之下透漏着无法掩饰的焦虑。
他已在珍珠角上等了三个时辰,此时已是傍晚,大雨在渐渐转小,眼看就要停了。为了熄灭婆罗地大火,落空桑逆天而行召唤了一场暴雨,但反噬很快就出现了——伴随着极北龙宫的现世,婆罗地东北潮湿阴郁的天气原本会持续数日,偶尔还会有小雨淅淅沥沥地到来,如今一场暴雨耗尽了一切,气温在急剧下降,但雨却最多再坚持一夜,此后再难以为继。
到那时极北龙宫还在吗?落空桑不敢断言,但看着天空中那逐渐变淡的轮廓,他觉得这事儿不太乐观。
“他们俩到底还要在里面待多久啊?那是好玩的地方吗!”落空桑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回踱步,他抬头看着那倒悬的楼阁,眼里时而恐惧,时而愤慨,时而伤心,时而决然。
“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啊,真的只是第一天啊……”落空桑蹲下来,抓着头,“你们就让我这样抉择?这太难了……”
但当他放下双手,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神里已经只有决然了:“真是该死,我凝聚的时候,通过乾坤鱼看了很多很多过去的故事,我现在忽然想起了其中一个……那故事里有个孤单的男孩,他站不起来,被人嘲笑,只有一个女孩愿意每天和他说一句话,后来女孩被全天下最厉害的人追杀,没有人敢去救他。我记得那个站都站不起来男孩,独自跑去救人,因为不然他就一无所有了。”
“不然他就一无所有了啊!”落空桑从珍珠角上冲出去,一步踏上虚空,向着倒悬的极北龙宫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一无所有了啊!”
当落空桑在极北龙宫中终于找到舞木的时候,看到的一幕让他要双腿发软,几乎要走不过去。
龙文之海中,舞木悬浮着,只有肩膀和头还在水面上,十几条乾坤鱼在他周围旋转着,欢快地舞动着,好似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水面之下,已经看不到舞木的躯体了,只有无数错乱复杂的金色线条在纠缠扰动,而水面之上,舞木双目淌血,两耳也被血迹浸润,在这样的状况下,他竟带着满足的笑容,那笑容将画面衬托得愈发奇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