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息了一个时辰,余毒已全部化解,他在东莱郡寻了一间偏僻的客栈住下。
此番暗探信义门,他收获颇丰,万重山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被他逐一翻出。然而,被万重山夺去的那柄龙瀛剑,究竟藏在何处?郭旭扬始终未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那夜他匆匆离去,门派内尚有四百余间房舍未搜索。虽说以万重山之狡诈,或许将整个信义门翻过来,也未必能查到龙瀛剑的下落,但郭旭扬决定有始有终,等待一个防守松懈的机会,再探一回信义门。
只不过,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第三日下午,一名中年男子寻到他的居所,将一封信笺交至他的手中。
那是他的好兄弟洪一派人所送之密信,信纸内画有郭洪二人的联络暗号,绝不会错。对于送信者能找到他的住处,他并不感到意外。以洪一那广泛的渠道网,这点小事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信上的内容十分简单:铁从云有难,速至雁门华锦居!
郭旭扬与铁从云相识的日子并不算长,然“朋友”二字,很多时候却不需要用时间来衡量。铁从云几次三番相助于他,情谊极深,两人的关系说是生死之交,绝不为过。
得知铁从云有难,郭旭扬二话不说,放下一切事务,即刻买了一匹快马,日夜兼程,打马往雁门疾赶!
雁门城乃是“定杨王府”的领域,原本由隋朝将领陈孝意守城。后隋朝大势已去,“定杨王”刘武周派兵围城百日,最终陈孝意被雁门校尉张伦暗杀。张伦献城投降有功,刘武周加封其为兵部尚书。
陈孝意品行高洁,在当地深受爱戴,张伦将之谋害,民众多有怨愤。然在军政的高压之下,老百姓却是敢怒而不敢言。而那张伦践踩着上级的血液尸体,一步跃升高位,不可一世之心,愈发浓烈起来。
郭旭扬纵马疾驰,正路过某个“定杨王府”与“唐王府”交界的小镇。他遥见主街远方,一队七八十人的军队迎面而来。
正前方是一顶八人抬的大轿,镶饰金纹的轿子左右,分别由七名兵士簇拥着。军队的后方,由铁链捆锁着二三十名囚犯,被锁之人除了成年男子之外,还有老人、妇女及孩童。一行人蹒跚地挪着脚步,不少人的头脸及身上,赫然是一条条血红的鞭痕。
一名满头苍发的老者脚下一绊,扑跌在地。身后的兵卒一声喝骂,带着倒刺的长鞭立刻扬起,眼看就要抽在老者的背上。
“嗤!”长鞭断为两截,那欲打人的兵卒倒飞而出,在泥雪上滚了两圈才爬得起来,先是骂了一声娘之后,才怒吼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给老子滚出来!”
郭旭扬轻轻摇头。心系铁兄、着急赶路的他,本不欲多生事端,但这真的让人看不下去啊……
他翻身下马,立于轿前,抱了抱拳,朗声说道:“敢问这些老者妇孺所犯何事?还请这位官爷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当今天下分崩离析,各路番王诸侯各自为政。在政权不得统一的情况下,律法更是没有一个既定的标准。郭旭扬此刻已踏入“定杨王府”的疆域。“定杨王”刘武周如何约束臣民,他以往未曾细究。然他很清楚:绝大多数王府势力,对于某些重罪之徒,皆有“一人犯事,株连九族”的处理方式。他吃不准今日所遇,是否此种情况,故而请求轿中之人,能网开一面。
道路两旁的行人,远远地退避开去。路人们窃窃私语间,均是向郭旭扬投去担忧的眼神。众人的心思皆是一般:这赶路人竟敢开罪兵部尚书!张伦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这赶路人的小命,只怕要丢掉了……
“哪个狗杂种敢拦本官的轿!”张伦一掀轿帘,身形一闪便飞掠下地,可见也是有几分功夫的人。他堪堪闪身出轿,三十名士兵便围在他的左右方及后方,严阵以待。而剩下的兵卒则快步跑出,将郭旭扬团团围住,长枪直指圈中之人。
就在大轿帷帘掀开的一刹那,匆匆一瞥间,郭旭扬看到了轿中除了张伦,还有一名女子。那女子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嘴里塞着一块布巾,脸上满是泪痕,身上的衣衫,已被撕扯下一半。
郭旭扬的脸,顷刻间冰冷下来,原本还有两分客气的神情,消失殆尽。他一字一句地沉声问道:“他们,所犯何事?”
“嘿嘿,所犯何事?得罪了本官,便是天大的罪!”张伦双手插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郭旭扬。他自负武功了得,且有七十余名铁枪兵士护拥,对于郭旭扬这个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个小杂种,打哪儿来的?别以为会点花拳绣腿就可以逞能啊!待会有你好受的!”他向轿子处指了指,满脸淫邪地笑道:“本官看上这妞儿,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那帮蠢货还敢推三阻四,本官立马将他们就地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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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他们!”张伦的话还没说完,郭旭扬已明了了事情的始末。
张伦将手掌放在耳朵旁,一副假装没听到的样子,“你说什么?放了他们?”仿佛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他对着那群士兵大笑道:“你们听听,这小杂种居然敢叫本官放了他们!”
兵士们听到长官的话语,一阵阵哄笑、嘲讽、辱骂的言辞,如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小杂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