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正七品官服的人。这人正是大兴县令杨炼。
阳光刺眼,杨炼手搭凉棚,回头看了一眼牢门。
他心忖:皇上还是圣明的。定是皇上体恤我私开官仓是为了赈济灾民,这才法外开恩,下旨将我无罪开释。
他正了正自己的官帽,走向阳光之中。
一天后,严世藩在京城西郊办起了六个偌大的粥场。
贺六和老胡在北镇抚司没什么差事,闲来无事溜达到了粥场,看看那些灾民们安置的怎么样了。
二人刚进粥场,就看见一个七品官儿正撸着袖子痛骂一个从六品服色的官员。
那破口大骂的七品官儿正是杨炼。
贺六轻声道:“刚出了大牢,他怎么又在这儿闹上了?”
老胡道:“过去看看。”
杨炼怒气冲天的朝着从六品的官员嚷道:“你是粥场主事!我问问你,朝廷开粥场赈灾的规矩是什么?”
粥场主事垂头丧气的说:“粥要厚可插筷!筷子倒了,粥场主事要人头落地。”
杨炼拿着一根大勺,放在大锅里搅了搅:“你自己看看,别说插住筷子了,这粥清的都能照出人影来了!一大锅水,加几把米,这也叫粥么?还有,你看看这米,都是发黄发霉的孬米!数万灾民嗷嗷待哺,你却拿出这样的东西来糊弄他们的肚子。难不成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么?”
粥场主事虽然在官品上比杨炼高一级,可他自知理亏,倒是没有跟杨炼对骂。直接蹲在了锅边,狠狠锤了自己脑袋一下:“咳!杨县令,你以为我想拿这玩意糊弄这些灾民么?你以为我不想给灾民们熬上厚可插筷的好粥救他们的命?上面就给我拨了这么点糙米,我有什么办法?”
贺六拨开层层围观的灾民,走上前去,朝着杨炼拱拱手:“杨世兄,怎么回事?”
杨炼怒道:“贺大人,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就是灾民的救命粥?”
杨炼指了指眼前大锅里的“粥”,转头对贺六说:“皇上是发了明旨的,让内阁负责赈灾。我听说,户部仓储司也从通州粮仓调了好米赈济灾民。定然是有人中饱私囊,从灾民们嘴里抠那救命的米!贺大人,你们锦衣卫监察百官不法情事,这事情你管不管?”
贺六道:“如果真有克扣赈灾粮的事发生,我自然要管。”
老胡在身后揪了揪贺六的衣襟,意思是让他慎言。谁不知道,主管京城西郊这几个粥场的,是工部左侍郎——小阁老严世藩?
贺六走到粥场主事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原在哪个衙门当差?”
粥场主事答道:“下官冯瑞鑫,原在工部水务司做主事。小阁老接了办粥场的差事,就把下官调到粥场做主事了。”
贺六压低声音道:“工部的主事?这么说你是小阁老的人了?”
粥场主事苦笑一声:“您老穿着飞鱼服,应该是锦衣卫的上差。您应该知道,我若是小阁老的人,就不至于调到这荒郊野外,给饥民们熬粥了。”